院长名片

丁任重

四川省委省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宏观经济组组长、西南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院院长

姜松

重庆理工大学科学技术研究院副院长

盛毅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原副院长

主要观点

兼顾“有效提振内需”和“推动产业转型升级”

●四川所处工业化阶段，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有较大市场需求

●四川所处城镇化阶段，改造“存量”做大“增量”有更大空间

把握“三重变革”推动产业转型升级

●从“侧重传统制造业”改造转向“传统制造业+先进制造业”改造

●从渐进式局部改造转向系统性全面更新

●从企业内部主导转向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协同推进

操作层面上强调市场为主、政府引导

●因地制宜制定鼓励政策，加强政策宣传和引导服务

●加大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财政支持力度

今年3月，国务院印发《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后，多地开始新一轮大规模设备更新准备工作。四川今年开启“工业投资提升年”行动，还安排部署进行市政领域设施设备改造更新等多项工作。经济和信息化厅近期公开表示，2024年四川省重点工业和技术改造项目计划总投资超1.6万亿元。

川观智库梳理发现，“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被明确赋予提振内需的功能，在近五年的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中尚属首次。在当前外部环境趋于严峻和复杂、内部需求较弱、企业投资意愿不足的情况下，该怎样认识和推进这项工作？川观智库采访了省委省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宏观经济组组长、西南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研究院院长丁任重，重庆理工大学科学技术研究院副院长姜松，省社会科学院原副院长、研究员盛毅，西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研究员方行明，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王海兵等多位专家学者。

□川观智库研究员 黄爱林

兼顾“有效提振内需”和“推动产业转型升级”

受访专家谈到，当前做好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工作，关键是要兼顾中短期目标“有效提振内需”和中长期目标“推动产业转型升级”。盛毅表示，四川推动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这项工作，不仅能增加即期的投资规模，而且还要从长远布局，发展新质生产力，为产业高质量发展打下坚实基础。

推动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如何才能更好提振内需？综合专家观点，各地可以密切关注四川以下两个阶段性特征，找准其中蕴含的潜力和空间——

其一，四川工业化正处于中期向中后期转型推进的关键阶段，部分市（州）还将较长时间停留在工业化中期。受访专家认为，这一判断至少蕴含两点信息。

一方面，四川工业在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方面有巨大市场空间。王海兵提到，2023年四川省第二产业在GDP中的比重为35.4%，低于全国的38.28%，推动产业结构转型，特别是提升制造业比重是当前及今后一段时期四川工业发展的重点。在此过程中，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有较大的市场需求。盛毅表示，四川传统产业规模大，特别是在六大优势产业中，需要淘汰和升级的落后设施设备数量不少，在推进企业智能化改造和数字化转型过程中也有广阔空间。今年四川省《政府工作报告》部署的围绕标志性产品编制产业链、创新链图谱，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和重大技术装备攻关工程，发展世界级优质白酒产业集群，发展智能建造和装配式建筑，实施“数据要素×”行动，促进商业贸易、文体旅游、医疗康养等生活性服务业品质化升级等，都可以从中找到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的项目。

另一方面，四川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相关需求并非一味追求“高精尖”。四川和广东等发达地区不同，仍存在工业产业体系不优等问题，因此不仅要追求高新技术产业提高工业质量，同时要抓住既有的传统产业来稳住工业总量。在此背景下，四川在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过程中必须契合地方产业发展实际，不能一味追求往“高精尖”方向进行改造提升。有专家提到，部分现阶段已不适于沿海发达地区的技术和设备，也可能对四川的产业带来较为可观的赋能和提升，仍需要重视。

其二，四川城镇化已步入中高速增长阶段，这意味着四川需要保持高于全国的增速以赶超全国城镇化进程，同时还需进一步提高城镇化质量。受访专家表示，这一阶段性特征使四川在改造“存量”和做大“增量”方面都蕴含更大空间。“十四五”期间，四川计划新开工改造城镇老旧小区250万户、棚户区15万套、老旧街区87个，四川围绕城市更新的设备投资空间巨大，建议以住宅电梯更新、完善监控安防设施、智能化改造停车设施、升级改造自来水和污水处理设施等为重点，推进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同时，四川超40%以上的农村常住人口叠加农业大省的优势，为推动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下沉县乡带来了空间。在推进乡村全面振兴过程中，四川可以更多地把眼光投向老旧农业机械化更新、生活垃圾处理设施更新、旧房装修改造等领域。

把握“三重变革”推动产业转型升级

在提振内需同时，如何更好推动产业转型升级？综合专家观点，各地要把握新形势下，推动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这项常态化工作正在发生的“三重变革”，顺势而为调整工作部署和方法，以求最大化助力产业高质量发展。

其一，从“侧重传统制造业”改造转向“传统制造业+先进制造业”改造。丁任重表示，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不只是作为扩大内需、刺激经济增长的抓手，更重要的目标在于通过淘汰落后产品设备，促进产业走向高端化、智能化和绿色化。以前的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主要针对传统制造业进行更新升级，在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大背景下，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不仅针对传统制造业改造提升，更注重先进制造业的技术拓展和原始性创新。具体到四川，丁任重认为，现在不仅要对原本有优势但后来因为技术落后致使发展未及预期的传统工业，如轻纺、农副产品加工、钢铁和石化等传统产业进行工艺和设备的改造提升，更要聚焦先进制造业，如对新型能源、电子信息产业、航空航天、生物医药等优势先进产业进行技术拓展，对新能源汽车加强原始性创新，寻机弯道超车，进而提升四川高端制造业的产业链韧性，扩大优质产业规模。

其二，从渐进式局部改造转向系统性全面更新。应认识新型工业化时代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的理念已发生变化。王海兵表示，以往企业推动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是通过消化、引进、吸收在国外较为成熟但在国内仍较为领先的技术、工艺、设备，在现有技术水平上引入领先的生产方式、重组生产流程、更换部分零部件等，更多是渐进式创新、局部化改造。但随着“两化融合”的推进，传统改造方式无法满足本次改造对促进产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的要求，所以需要企业从局部改造变为系统重塑，要全面、系统地应用关键技术、先进工艺、成套设备。姜松表示，当下推动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一方面鼓励企业引进国际先进技术和设备，通过局部改造提升自身技术水平；另一方面，要高度重视“从0到1”的原始性创新和系统性改造，积极参与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扩大产品和技术在国际市场的份额。

其三，从企业内部主导转向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协同推进。简言之，推动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要从企业自身的改造任务变成产业链上下游共同推进。王海兵认为，以前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更多是以企业为主体，针对企业自身的问题，通过内部研发或外部采购的方式，围绕提升企业的价值进行改造升级。盛毅认为，当下的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涉及工业、农业、建筑、交通、教育、文旅、医疗等领域，规模更加宏大、涉及行业更广、参与主体更多。“这意味着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不再是部分行业或者企业的‘专利’和‘个体需求’，而是各行各业结构转型和高质量发展的共同需求与‘集体行动’，已经从企业自身的提质增效转换成对产业链的优化升级，代表着更加广泛的产业发展新动能重塑与变革。”姜松提醒，推动产业链上下游企业之间的协同发展，构建产业链研发和需求内生对接机制。例如，上游企业可以提供先进的技术设备，下游企业可以提供丰富的市场需求，全面提升产业链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

操作层面上强调市场为主、政府引导

落到操作层面，省内各地政府部门在支持引导市场主体扩大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投资时需要注意哪些问题？综合专家观点，主要涉及三个方面：

一是因地制宜制定鼓励政策。四川与东部沿海地区比较，以及四川各区域间比较，在经济体量、产业结构、要素禀赋、技术基础、财政水平等方面存在差异，姜松提醒，四川各市（州）需要根据中央和四川的政策要求，牢固树立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一盘棋”意识，结合本地资源条件、产业结构、发展阶段，制定符合本地特色、彰显本地优势的执行方案和操作流程，在立足实际情况、深入调研的基础上，推出科学、合理、有效的行动方案。盛毅表示，承担扩大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这一任务的主体有政府、企业等，各主体的参与条件、能力和积极性不完全相同，出台的财政、税收、金融、要素、科技等政策手段，要因地制宜，如成都的电子信息、航空航天和生物医疗等高新技术产业优势明显，在推动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时可以对此有所侧重。而对于工业较少且文旅资源丰富的地区，则可以针对地方发展特色，如在文旅领域做好服务设备更新改造，为消费者提供更高质量的服务。

二是加强政策宣传和引导服务。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具有较强的公共属性、外部效应，也会在一段时间内造成生产停滞、人员停歇、资金停流等现象，因此多数主体会选择“零敲碎打”。要加强宣传，将面向未来高质量发展的新一轮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的时代性、必要性、紧迫性、重要性广而告之，让各类主体内化于心。但同时姜松重点提醒，本轮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重点强调的是市场为主、政府引导，建议主要以“科斯手段”为主，鼓励企业自愿参与、自主决策，意在全面激活新动能和市场发展新活力。另外，新一轮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呈现出投资规模大、周期长、难度高等特征，对于企业而言存在高投入且具有一定不确定性的可能，仅靠企业内部判断难度较大。四川相较东部地区，这类能帮助企业诊断辅助决策的第三方机构和专业化服务较为短缺。目前，安徽等多地已开启设备更新改造项目摸排工作，四川也可建立设备更新改造储备项目库，同时，聘请专家团队和专业机构，择优选择储备项目库中的目标企业，进行帮扶“义诊”。

三是加大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财政支持力度。方行明说，数字化是本次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的重点。《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明确要求，到2027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数字化研发设计工具普及率、关键工序数控化率分别超过90%、75%。企业智能化改造、数字化转型的背后离不开相应新型基础设施的支持。四川有大量的中小型企业，推动这类企业数字化转型升级将直接面临资金问题，四川一是要借助中央政策多争取国家财政支持，二是地方政府要为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设立专项财税政策，加强资金支持。

他山之石

全面摸底、协会助力……

推动设备更新 多地已经动起来

□川观智库研究员 黄爱林

国务院出台《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后，各地政府纷纷出台相关政策，鼓励企业和消费者参与这一进程。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有效推动设备更新，多省相继出台文件全面摸底仪器采购需求。山东、河南和安徽等地已发文开展相关产业的设备更新改造项目摸排工作，具体到所属产业链、项目投资计划和贷款需求等内容；湖北启动实验室仪器采购需求摸底储备工作。值得注意的是，山东不仅从急缓程度分类统计了设备更新的需求，还根据国家设备更新方向梳理了本地设备总体供给能力，从设备更新的供需两侧展开全面摸底。

具体实施层面，各地也在根据自身产业特色和地方需求推动设备更新和以旧换新。陕西立足文旅产业优势，将切实推动观光、游乐、演艺、智能等文化旅游设备的更新换代，助力万亿级文旅产业集群打造。广东是全国汽车制造和消费的第一大省，近期推出“广东汽车消费节”，通过强化政策支撑、系列活动促销、丰富金融支持等，推动汽车消费市场升级转型，加快老旧汽车淘汰更新。值得一提的是，广东针对农村地区特点，推动性价比高、实用性强的车型下乡，进一步丰富农村新能源汽车产品供应，释放农村汽车市场消费潜力。上海的消费结构多元化且升级趋势明显，近期上海开始实施新一轮绿色智能家电消费补贴政策，对16大类一级能效家电产品进行补贴，同时推出“一站式”以旧换新、延伸局部改造等补贴及服务。其中，以旧换新的特色在于消费者可以跨品类参与节能补贴，而非过去只能以旧冰箱换新冰箱来参与补贴。

政府积极推动，相关行业协会也参与其中。如北京市新能源与可再生能源协会充分利用过去10年在“煤改清洁能源”推荐企业名录工作中的经验优势，将组织编制2024年清洁能源取暖设备推广与更新优秀企业目录，并发送给北京各区，为当地政府招标企业提供参考。

学点经济学

科斯定理

在交易费用为零的情况下，无论权利如何进行初始配置，当事人之间的谈判都会导致资源配置的帕累托最优（帕累托最优是微观经济学中的一个核心概念，它描述的是一种理想的资源分配状态）。科斯定理提供了一种通过市场机制解决资源配置问题的新思路，强调了产权明确和交易成本的重要性。

科斯手段

科斯手段是一种侧重于市场机制的经济手段，其原理基于科斯定理，强调市场主体的自愿性和自主性，通过自愿协商等方式，实现问题的有效解决。这种手段不仅符合市场经济的自由竞争原则，还能够提高资源配置的效率，促进经济的可持续发展。